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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過於早熟的孩子,敏感的性格讓我還來不及好好享受童年時光就已經看見成人世界的滿目瘡痍。

 

國中畢業前我所居住的環境充斥著南部中下階層特有的氛圍;

 

鄰居的伯伯外遇的對象是自己女兒的朋友,兩人濃情密意時大老婆還曾穿著睡衣被反鎖在屋外。氣不過的女兒夜裡夥同黑道友人前來教訓爸爸的「小三」,聽著小三震天響的哀嚎聲好多鄰居開燈看熱鬧,而我只是在被窩裡哆嗦著思索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再過幾天一個癡心漢蹲坐在某位鄰居阿姨的屋前,聽說癡心漢精神狀況有異,嚇得我儘管好奇但也知道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鄰居阿姨的丈夫坐牢了,或許因為寂寞的關係勾搭上這位男子,但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有精神病,想離開終究要戲劇化一番。

 

老兵伯伯娶了精神病的姐姐生下了一個智商不足的兒子。

一天姐姐不見了大家四處找尋後來在「金獅湖」被打撈上岸,為了什麼原因跳河自盡?自今無人知曉,只是那之後老兵用著軍中的鐵血教育訓練智能不足的兒子,雖然知道老兵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但是每每聽到小孩的哭嚎的聲音心裡仍舊不捨。如果媽媽還在的話是不是小孩就可以少挨點打呢?生命中太多的「如果」都是殘缺的心情。

 

一個固執的老人有多遭小孩厭惡我是自小就知道的。

丁伯伯七十多歲跟著老伴帶著孫子過日子,唯恐其他小孩欺負他的孫子經常對我們這些毛頭口出惡言,可惜防不勝防,他越是咆嘯我們幾個小孩更是伺機找機會「調教」一下他的孫子。我的外胚子性格約莫在那時發揮得淋漓盡致,但心裡頭總隱隱約約覺得七十多歲還帶著孫子的丁伯伯蠻辛酸的,只為了成全兒子出外打拼的心願。

 

經常前往日本的姐姐據說是在日本的演藝場所表演中國舞蹈,不過另有一說是姐姐其實是在日本從事高報酬的色情行業以貼補家用。究竟她做的是深具藝術的中國舞蹈表演還是被人以異樣眼光看待的色情工作?我仍然不知道答案,只記得謎樣的姐姐白白的肌膚淺淺的笑。

 

一度我懷疑經常出入我家的阿姨對老爸有意思,還因此默默觀察跟老媽打小報告。

這位阿姨丈夫去世的早,留下來的保險金又被小男友給騙走了,唯一依靠的兒子又因素行不良而鋃鐺入獄。她的兒子雖說不是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的但也還算相識,記憶中是個客氣有禮的人,或許是父親過世不久母親很快就有了男人讓他心理產生了偏差吧?聽說他被通緝時心中很是難過,明明不是那麼壞的人卻走上了歹路。

一天家人恰巧都不在,驚見門外有人,仔細一看竟是逃亡中的大哥哥!他說口很渴想討杯水喝,看他樣子狼狽我心疼的給了他滿滿一大杯水,這件事也沒跟家人提,只聽說幾天後他被抓了。

我不知道這位大哥哥後來的人生過得如何?只知道那時的我就感受到許多人世間的無可奈何。

 

屬於孩童時期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

 

小時候我一直想逃離這樣泥沼般的人生,太多的辛酸無奈經常在我眼前上演,我渴望乾淨、充滿愛與歡笑的美麗人生。

終於有一天我們搬離了兒時的家,第一次踏進新家時我興奮的跑上跑下,還很開心的跟媽媽說:好像住在飯店呀!獨門獨院的設計,再也不用擔心不敲門的鄰居隨意造訪,起碼別人家的悲傷難過與我再也不相干!

 

就這樣過了很多年,我以為「渴望」會停止,但是沒有。

我依然渴望「更」乾淨、「更」充滿愛與歡笑的美麗人生,我以為這個夢想會在遙遠的地方實現。於是我在工作上努力表現獲得肯定,終於有了到日本工作的機會。雖然我不知道日本會不會是一個充滿愛與歡笑的國家?但至少我知道它是一個乾淨的國家。

懷著滿心的期待前往日本,期望在日本可以見到蔚藍的天空、純潔的白雲。

我的確看到了令人難忘的藍天,但同時生命也經歷無數的挫折,有好多次以為度不過了想回台灣,又有種不輕言放棄的韌性支撐著我。

有些時候我傷了人,有些時候我被傷了心,但最後總能寬恕。

 

如今在日本第七個年頭,這裡已然成為我的第二故鄉。回想過往,驚異於自己走過了許多困難,也欣賞了許多美好風光。

如果說日本給了我一片天空,那麼,小時候我一心想逃離的環境則是給了我成長為大樹的養分。如果不是在幼時看見那麼多人世的辛酸苦難、看見那麼多的無可奈何,我不會有一顆柔軟的心在恨時也能看見了愛,在難過時也願意選擇諒解……

 

現在我仰頭望向藍天,微風拂面,腳下清爽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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